夕陽下,花台殘留著熱度。你和W並肩站著,應已有五分鐘之久,卻都沒有開口交談。她的目光跟你一樣,隨著鴿群盤旋,規律遠近。
九月延續了暑假節候,使人難以午睡,許多同學都放棄了,認命地拿出課本翻讀。持續到傍晚,大多數已回家,或起身去吃晚飯,五樓竟剩不到十個同學。你剛完成進度,忖度著一月底之前能讀幾遍,桌緣紅茶杯一圈淺紫色的印子,下午就這樣結束了。高中兩年,發生了許多,那時都已暗暗為來日埋下了伏筆,但那時你是毫無所知的,甚至不願了解。你相信,再過半年,大家都會考上,在台北、在台大,騎腳踏車,家人般繼續過日子。你還玩味著,那些了解了,卻粗心丟分的題目,其中微妙的挫敗感與期待。當信念還未從想像獨立,而你還保持著青澀的舉止,越是沉默陰暗,越是放任自己修繕著理想的少年形象,承諾自己更多的領悟與幻滅,自生自成,全然是自己的時光。
你跟W站在陽台上,卻猜不出她在想什麼。她本來是個爽朗的人,如今不說話,應該是客氣,你判斷她正在煩惱,可是不想開口浪費你的時間。但不知為何,你十足欣賞她的表情,微皺著眉頭,眼神卻放空了。殘餘日光,照射著她的側臉,圓圓的十分可愛。幾天前聊過,她已知道你起跑了,自己卻提不起勁,是為了這個而焦慮嗎?這麼多年,你始終沒問過她。只記得那時,當她無意識地,用手指畫著瓷磚間隙的水泥,你聞到的水氣味道。和那陣暖風,吹拂她的淺藍色學生裙、漿白上衣、肩頭長髮。輕晃生長期已過,卻不懈蔓延的黃金葛嫩莖。美好的曲線,飛行的想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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